第(1/3)页 “峄城,我们有过一个女儿。” 顾峄城试着理智,但当她这句话一开口的瞬间,他的理智荡然无存。 有过一个女儿…… 从她的语气中,他明显能察觉到,那是曾经的事。 所有的不解仿佛都在这一刻串联在一起,她的态度,也变得有迹可循。 顾峄城沉默许久,握着她手的掌心仿佛变得僵硬。 浑身血液直冲头顶,他突然忘记思考。 可是她的手,也很凉,甚至比之前更加凉。 即便心中已经有了答案,可顾峄城还是沙哑着声音,问道:“现在,她在哪里?” 这么多年了,莫穗并不是没有考虑过将这件事告诉他。 可当时她想的是,告诉他之后,又能改变什么呢? 两个人一起为死去的孩子而伤心吗? 如果他们必然会分开,又何必拉着他,让他与自己一起堕入深渊。 孩子的去世,是莫穗心里的一个结。 推开他时,她一方面自我厌弃,但另一方面,又会因为想起他们的孩子,而埋怨当初在这段感情中,他也没有坚持下去。 哪怕当年的分手是两个人共同的选择,可她这样的心理状态,难免会钻牛角尖。 否则,她大可不必折磨自己这么多年。 原本这个秘密会一直被她深埋在心底,直到老去的那一天。 然而,现在她不再这样想了。 顾峄城有权知道一切。 很多时候,莫穗都听不进心理医生的话。 但如今冷静下来,林医生的一个个建议竟慢慢涌现,在她的脑海中盘旋。 她开始面对自己最不愿意触碰的伤口。 揭开伤疤,才能真正治愈自己,治愈他们之间的感情。 屋子里很安静,直到莫穗的声音回荡在耳畔。 五年前分手没多久,她怀孕了,决定把孩子生下来。二十二岁的她,深知在正当红时未婚生子意味着什么,便以身体不适为由,要求休息一年的时间。 她工作上的一切交接都由吴姐完成,正好那阵子吴姐忙着照顾家中备战高考的儿子,所以她瞒得很好,谁都不知道她躲起来做了什么。 小胎儿在腹中时很乖,整个孕期,莫穗没有孕吐,产检的各项指标都合格,身材也不曾走样。 怀胎十月,她唯一的孕期反应,就只有嗜睡。但是睡觉是多么幸福的事,向来睡眠严重不足的她在那段时间没有任何顾虑,没事便倒头就睡,一觉醒来,再摸一摸自己肚子里的宝宝,感觉自己拥有了全世界。 预产期在秋天。 在莫雅琴的陪伴下,她提早住进私家医院。 没有任何人打扰,莫穗安心生下他们的女儿。 刚出生时,他们的孩子像一只皱巴巴的小猴子,皮肤很白,头发软软的。 产后,她不敢请保姆,怕对方口风不紧。 莫雅琴在家照顾了她四十天。 从小到大,莫穗都知道母亲是爱她的,可只有被精心照顾的那一段时间,她才能感觉到这一点。 莫雅琴不让她看电视、看手机、熬夜,甚至不让她多说话,怕她伤元气,所有的要求,都是为她的身体考虑。 莫穗没有再试图说服她,安心地陪着孩子,度过这四十天时间。 那四十天里,除了睡觉的时候,她几乎每时每刻都在陪孩子。 她的女儿很乖,几乎不哭,一个多月大的小婴儿还不会互动,只是躺在婴儿床上伸伸腿,晃晃小手。 可就是这么枯燥平淡的小日子,让莫穗觉得很幸福。 后来,她得去工作了。 那是在孕期中接的戏,剧本很好,她确实想拍。并且,她想为将来考虑,给孩子创造更好的物质条件。 提着行李箱离开家时,莫穗依依不舍,但她想,她们很快就会见面的。 只是谁知道,就是这样的决定,让她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女儿。 “是婴儿蒙被综合症,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救不回来了。” “等到我从片场回来,遗体已经火化。” 即便在林医生面前,她也没有试过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由头梳理一遍。 对她而言,每一次的回忆,都是钻心的疼痛。 此时,莫穗用手紧紧抓着被角,白皙的手背上露出青筋,脸色也愈发苍白。 “这就是答案了。”她说,“对不起,不该瞒着你,也不该把你当成浮木。” 莫穗想,这个话题太沉重了,他不一定能接受。 而她选择说出来,也是为了放过自己,并且给他重新选择的机会。 然而她话音刚落,他已经站起来。 一片阴影笼罩,他轻俯身,将她抱入怀中。 宽大而又温暖的怀抱,让她无措,又逐渐冷静下来,仿佛终于有人与她悲欢相同,她有了依靠。 莫穗闭上眼睛,这么多年的经历在脑海中掠过。 毫无保留地说出来之后,她发现,面对这一切并不难。 顾峄城的下巴抵着她的肩膀,紧紧抱住她,又像是安慰小孩一般,轻轻地拍她的单薄的背。 孩子不是她一个人的,可从出生到离开,都是她一个人在面对。 “对不起。” 低沉暗哑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回荡。 莫穗微微一怔,僵在半空中的手,缓缓落在顾峄城背上,再慢慢收紧。 她许久没有抬头,直到他的衬衣湿了一片。 已经很久、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放肆地哭了。 哭出来之后,心头的大石,终于落下。 莫穗没有胃口,但还是听他的,吃了半碗粥。 这一夜,她的高烧反反复复。 顾峄城一直守在床边,观察她体温的变化、换洗毛巾为她擦额头的汗、按时喂她吃药。 天快亮的时候,莫穗的烧彻底退了,睡得踏实安心了些。 而他也终于可以静下来,想一想晚上从她口中得知的一切。 顾峄城从来没有想过,他们有一个女儿。 如果当时没有离开过,他也会见到他们的孩子出生。 一个不哭不闹的小婴儿,一定很可爱。 他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揪着,想要挣脱束缚,却无能为力。 心底有一个念头,想要像她一样怀念这个孩子,但遗憾的是,他不知道孩子的模样。 可与此同时,他也深知,亲身经历这一切的莫穗,要比他痛苦许多。 是她独自背负了这五年的煎熬。 窗外,太阳缓缓升起。 他的手轻轻抚过莫穗的发丝,她睡得很熟,眉心不再深锁。 “没事的,都过去了。”顾峄城低声说。 …… 顾峄城担心莫穗的身体,第二天醒来也没有回北城,而是留在剧组陪她。 他们很默契,谁都不再提当年,两个人待在一起,仿佛一切悲伤都还没发生过。 贺启胜说:“要不你先休息一天,明天再继续,身体要紧。” 莫穗摇头:“烧已经退了,而且也没有其他症状,没问题的。我想尽快把在江城的戏拍完,请两天假,回家一趟。” 贺导点头同意。 这一场戏,是莫穗和戏中男主一起在黄昏之下谈心。 白皑皑的雪地上,男一号程岩用单车载着她。 她的小洋装在风中飘荡,一只手轻轻搭在他的腰间,露出甜美的笑容。 但是不论怎么拍,莫穗都进不了状态。 倒不是笑不出来,只是余光之中,总能扫到顾峄城的目光。 不管程岩载着她去哪里,那道目光,总会紧紧追随。 进组将近半个月,这还是同组的工作人员们第一次见到莫穗这副样子。 周明敏抱着一个热水壶,坐在导演身边,被长长的羽绒服裹得娇小,她一会儿看看莫穗别扭的表情,一会儿又看看顾峄城幽怨的样子,忍不住笑出声。 贺启胜对身边的助理说道:“你去清一下场。” “清场?”助理挠头,只是拍一场女子校园的雪景戏而已,这么唯美又纯粹的场面,不至于清场吧…… 周明敏仰着巴掌大的小脸,笑眼弯弯,朝顾峄城的方向望去。 大榕树下,他穿着驼色的长大衣,两只手插着兜,看着莫穗。 有时候,程岩会骑去相反的方向,他就会往前几步,确保她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,微微仰起下巴,看得更清楚一些。 片场几个工作人员也是《实习父母》的忠实观众,当时在节目中磕了一波糖,没想到出了节目,还会有售后探班糖。 “顾总一直盯着莫穗看,车都已经骑去老远了,他还盯着不放,好甜呀。” “以前我就很磕他们,当时一些黑粉说他们的表现都是为了节目效果,我还在弹幕区激情开麦。真想让黑子们来看看,现在不算是节目效果了吧?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假装不了的,我猜顾总现在一定很想把程岩赶下去,自己载着媳妇谈恋爱去。” “莫穗也偷偷看顾总呢,以前居然还有人说她是嫁给土大款,怎么可能!光看顾总的颜值,就知道影后也是外貌协会了!” 顾峄城没听见工作人员的议论声。 他只知道,自己盯着盯着,就被导演助理请走了。 “顾先生,我们这边要清场哦。” 顾峄城被请走之后,回头一看,心中迷茫。 说是清场,但为什么只清他一个? 见这一幕,周明敏笑得停不下来,心情特别好,还和贺启胜打趣了几句。 而与此同时,莫穗也开始入戏。 她的台词功底很好,只是想要演出恋爱情节让人冒粉红泡泡的氛围感有些吃力。 但此时,瞄见顾峄城一脸怨念的表情,她的眼底不由荡了一抹笑意。 这样的笑意,就是贺导所要的甜美笑容。 听见一声“卡”之后,被清场的顾峄城终于可以回来了。 他抢了乔果的工作,走到莫穗身边,想要为她披上外套。 “顾总,让我来就好啦。”乔果说。 乔果手中拿着毛毯,与他的外套相比,要暖和许多。 顾峄城怔了一下,正要收回自己的手,却见她伸手,想要接过他的外套。 于是他默默帮她披上衣服,再从乔果那儿把毛毯拿过来,将她包得严严实实的。 落日余晖之下,他们面对面站着,最终相视一笑。 和多年前一样,像是漫天星光洒在她的眼底,眸光清澈明亮。 这一刻,莫穗忽然意识到,她终于走出过往。 是医生、是安安、是顾峄城,他们一起带着她,逃离万丈深渊。 …… 贺启胜将莫穗的戏集中在同一天拍摄。 晚上,顾峄城订好机票,带着她一起回北城。 江城下了一场大雪,航班延误,他们等到凌晨四点才上机。 飞机划过高空,莫穗望着窗外,忽然听见他开口。 “带我去你和孩子生活过的地方看看吧。” 清晨九点四十分,他们走出北城机场。 莫穗带着顾峄城,回到她以前的家。 这个小区的私密性很好,环境也清幽。 她指着一个儿童乐园说道:“我本来想,等宝宝长大了,就带她来这里玩的。” 顾峄城搭着她的肩,无声地安抚着。 他们坐着电梯上楼。 打开房门之前,莫穗做了个深呼吸。 他握着她的手,一起按下门把手。 走进这个屋子,顾峄城仿佛可以看见四年前的莫穗,以及他们的孩子。 婴儿床、婴儿摇铃、奶瓶、温奶器、还没来得及用上的玩具健身架…… 第(1/3)页